夜襲，這是個古老的戰術。國軍裝備不如人，利用夜幕貼近日軍宿營地打近戰就成了很多軍官的首選。曹二寶選擇夜襲純粹是不想讓日本人好好睡覺，他們昨天就一夜沒睡，今天晚上再不睡，鬼才相信他們明天能集中精力打仗。

民團有不少當地雇來的向導，他們準備從走小路從西牛村繞到老崖的北邊，在78聯隊的屁股狠狠捅上捅一刀。

736團人手不足，只能老老實實守在公路沿線，日本人的排雷還在繼續，這一夜還有的忙呢！

夜襲部隊出發了，中條山的路不好走，為了隱蔽特地又挑了本地人走的羊腸小道和煙客們踩出來的野道，其中艱險可想而知。盡管道路濕滑難走，可大家根本就不敢打火把，好在月光不錯，勉強也能看清道路。

夜襲隊的向導叫丁大戶，是山裏的獵戶。聽著名字好像是個富裕人家，可家裏著實窮的叮當響。人家之前還有兩間破屋安身，丁家窮的只能住山洞。

倒不是因為丁家人好吃懶做，早些年他們家的條件還不錯，山裏人娶親不易，丁家倆兄弟居然都有媳婦。可惜中原大戰那幾年，不少被打散的隊伍進山落了草，丁家的房子被土匪燒成了平地。前年丁家人進山打獵、販私鹽，省吃儉用終於又起了五間草房，眼瞅著日子又有了奔頭，結果六六戰役那會又叫搜山的日本人燒了。一家人的日子頓時陷入絕境，丁大戶的媳婦耐不住苦，扔下兩個孩子就跑了。

前兩天村裏人說又要打仗了，黃河對岸的官軍叫幫著轉移。轉他娘的腿，丁大戶根本不在乎，小鬼子還能把這山洞給炸嘍？再說，一大家子到了陜州那頭吃啥喝啥。

沒辦法，當兵的只能把他家老少用槍逼著送過了黃河。頭一頓吃的是白米粥，第二頓是大肉面。這官軍說話算話，不僅分糧分地，居然分房子。就是有一點不好，家裏男女分開帶去洗澡的時候衣服被褥叫他們燒了個精光，好在洗完澡就發衣服，雖然是舊的，可摸著就是好料子。

山裏進人少，前些年大家就知道外頭是閻皇帝坐天下史實，這是閻錫山特意宣傳的結果，第四集團軍進山之後大家才知道這天下早就民國了，到了陜州大家才知道，這天下還真有說話算話的官家。

隊伍上要招向導，兩塊洋錢一天的工錢，丁大戶動了心。這年月弄錢不易，就算當鏜匪去劫道一天也弄不到兩塊洋錢。不乘機攢點家底，難道讓孩子們跟自己住一輩子山洞？

原本想把兩個孩子托付給大哥大嫂，沒成想隊伍上說可以把孩子送到小學校，那裏管吃管住還不收錢。

就沖著能讓孩子有地方識字，去冒險也值得，隊伍出發前，每人都先給支了十天的工錢。分了一半給他大哥，自家的兩個小子每人分了五塊縫在衣服裏。死了還有兩百塊撫恤，孩子們也能過上好日子，丁大戶頭都沒回就走了。這次去敵後夜襲，他頭一個報的名，只要能活著回來，每人加賞十塊大洋。倒不全是為了錢，他還要報燒房子的仇。

洋布軍裝、背包、膠底鞋、幹糧罐頭，還有人教打槍扔手榴彈。丁大戶以前用過日本金鉤步槍，後來子彈打光了才使得火藥槍。這趟他特意挑了支三八大蓋，旁的不好說，二百米內說打眼睛就絕不會碰著耳朵。

隊伍前進的速度不慢，雖然大家已經適應了黑暗，可依舊有人會摔倒。丁大戶在每個人的背包上都綁了根白布條，夜裏白色會顯眼一些，這樣一個跟著一個就會不會走散。

夜襲隊的隊長是五連連長孫達成，他的辦法更實用，給每個人都找了一根拐杖，然後用昨天從日本人那裏繳獲的軍毯給大家做了副護膝，這樣就算摔倒了也不會太疼。

夜裏一點，隊伍前進了六公裏不到，這點路程在白天只要花三分之一的時間，而且遇上的麻煩也會少很多。隊伍按照計劃在老虎嘴停下來休息，不然就算人挺的住，背著裝備的馬也挺不住。

不能抽煙，不能生火，不能交談，無趣且讓人不安，寂靜的夜裏只有蟲子的叫聲，還有幾個新兵打哆嗦的聲音。沒有人笑話他們，和昨天的伏擊戰一樣，多來幾次就適應了。不管是自願參軍的，又或者被抽中的壯丁，又或者是被某個保長甲長綁到部隊的人，大家都得過這關。躲不了，避不了！

“長官，前頭山腳下頭有些不大對頭？”丁大戶湊到孫達成身邊小聲說到：“離這一百五十來丈，剛才有光一閃一閃的，現在又不見了。”??“在哪？”孫達成順著丁大戶指的方向望去：“是有什麽在動。”

“錯不了！看樣子人馬還不少，至少能有三四百號。”

“大家別出聲！看來鬼子和咱們團總想到一起去了！準備戰鬥！”孫達成激動的直搓手，老天爺保佑開門大吉，看來今天夜裏沒白跑冤枉路。夜襲隊一共有兩個向導，這會得趕緊先派一個回去報信，然後再挑個好地方和日本人熱乎熱乎。

山腳下的動靜越來近，從拉出來的行軍線上來看確實是兩個中隊的規模，還有四五十批馬。這裏的地形算不上太好，上下都是光溜溜的石頭坡，一條只容一人行走的窄道沿著山脊自上而下；夜襲隊待的地方是塊不大平臺的，方圓六十來丈大小，後面是一塊凸起的石崖，左右是七十度的斜坡。打起仗來都沒法躲，更沒法子構築工事掩體。

日本人那頭人多，可是在山路上根本施展不開隊形，從兩側往上爬也不是不能，就這斜坡的角度邊爬邊打槍是不行了，只能幹挺著挨揍。夜襲隊這頭是一百五十人的一個步兵連，彈藥充足、長短家夥齊備，馬克沁和九二步兵炮沒帶，換成了兩挺勃朗寧重機槍和兩門迫擊炮。

不能把人馬都集中在這一塊，一會得分段防禦。萬一鬼子一根筋的想從這裏突破，一顆飛機炸彈就能把大家都收拾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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